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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的石塔，为何如此独树一帜？

艺旅文化鸿慈永祜 艺旅文化
2024-09-13

对于古建筑有一定了解的读者朋友，想必都会熟知前辈学人们（如梁思成）做出的一个著名论断——“西方古建筑以砖石结构为主，中国（乃至东亚）古建筑以木结构为主”。

 
梁思成先生

一直以来，中国古代的建筑师们根据不同的地理、气候和功能需求，因地制宜地设计出各种木结构建筑。独具匠心的结构、出神入化的雕刻、无与伦比的彩画……中国木构建筑的成就令人叹为观止。

木构建构 图源：无用研究社

相比之下，中国砖石结构似乎逊色不少。

但实际上，中国人在建筑中使用石材材料的历史并不比欧洲人晚，并且也留下了诸多璀璨的文化遗产，至今仍熠熠生辉。

壹

砖石之道


诚然，“西方古建筑以砖石结构为主，中国古建筑以木结构为主”这一论断清晰地指出了中西方古建筑的重要区别，但并不完全正确。

因为在中西方古建筑中，“主体”或者说“占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木结构或半木结构建筑。也就是说，作为中西方占比最多的居住类建筑，也都是木结构或半木结构，如北京的四合院与欧洲小镇上的民居。


北京老舍故居
奥地利小镇哈尔施塔特  图源/维基百科

但我们可以通过加一些限定来对这句话做出修正，如将“西方古建筑”和“中国古建筑”这两个大而笼统的概念改为“西方纪念性建筑”与“中国纪念性建筑”便会合适许多。

 
万神殿穹顶＆天坛祈年殿穹顶


虽然在中国古建筑几千年的漫长发展史中，木结构纪念性建筑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但砖石纪念性建筑的数量也不容小觑，如汉代的石阙、石室，南北朝以来的砖石塔、石经幢，明清时期的无梁殿等等，它们构成了中国古建筑中一个相对特殊的门类。

泉州承天寺石经幢


天坛斋宫无梁殿


正是由于这些砖石纪念性建筑的存在，我们才得以了解到，在已经没有木构建筑存世的年代，木结构建筑是什么样的。

而在福建，得益于卓越的石材加工技术及不那么排斥石构建筑的文化，耐久性较好的石构建筑格外发达，为我们了解福建早期古建筑的发展，提供了难能可贵的参考。


泉州清源山弥陀岩


贰

为何是福建？


花岗岩，是福建最为常见的一种岩石。

亿万年来，频繁的火山运动造就了福建多山、多花岗岩的地质条件，使这里成为我国花岗岩分布最为广泛的区域之一。


丰富且近乎取之不尽的花岗岩，成为了福建石构建筑发达的基础条件。但更重要的原因，还需要从经济与文化的角度寻找。


福建，作为花岗岩广泛分布的区域，拥有漫长而崎岖的海岸，由此产生了众多天然深水良港。

 
石狮林銮渡


自汉代南方丝绸之路开通伊始，这里就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

即使规模仍远远比不上广州等港口，但历唐及宋，闽南的泉州、闽东的福州地位越发重要，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广州等传统贸易大港的地位。

 
泉州市舶司


通过海洋贸易及生产加工各种商品，沿海地区的福建人积累了巨额财富，各种规模宏大的营造活动也随之兴起。


闽南第一大寺开元寺


但是，福建沿海地区台风与地震多发，并不利于木构建筑特别是高层木构的保存，因此早期建造的木构佛塔、楼阁，很难完好无损的幸存至今。

 
修缮之前的姑嫂塔旧影，可见其饱受台风摧残


在不断的探索中，福建沿海地区很多地方发展出了对地震和台风抗性最强的大型石构佛塔——用坚固的花岗岩来建造能流传后世的纪念碑再合适不过了。

正是营造大型纪念性建筑对于石材的需求，迫使福建沿海地区产生了很多善于雕琢坚硬花岗岩的石匠团体。

 

惠安石雕 图源：福建共青团 汪洪波/摄

通体采用石块砌筑的塔，在国内并不罕见，但规模如此之大、细节如此之丰富，并且可以登临的大型楼阁式石塔，却是闽地所独有的。


莆田广化寺塔
泉州开元寺东塔结构

 
福清瑞云塔登塔入口


总而言之，正是因为福建沿海地区拥有丰富的花岗岩资源、雄厚的营造财力、高超的石材加工技术，以及在多地震与台风的环境当中最求建筑物长久保存之需要，促使福建出现了如此多的石构建筑，诞生了堪称石构建筑皇冠的大型楼阁式石塔。


除大型楼阁式石塔以外，福建还有相当数量的小型楼阁式塔、五轮塔、宝箧印经塔与卵塔。不论是从种类还是从数量而言，福建的石塔在中国都是当之无愧的No.1。


叁

大型楼阁式石塔


福建的石塔建造传统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早在南朝之际即已出现，不过考虑到当时的建筑技术水平，石塔的形制应较为简单且体量不大。

到了五代时期，王氏政权在大本营福州修建了福建第一座大型楼阁式石塔——崇妙保圣坚牢塔，标志着闽式大型楼阁石塔的诞生。



然而，从石塔的营造开始成为一种规模时，一种很明显的趋势出现了——石塔虽有，但整体的建筑形式却是仿照木构楼阁建造的。


石狮六胜塔


从五代开始，砖石塔仿木楼阁塔的风气开始流行于全国。如建于五代的砖木结构苏州虎丘塔，实为木楼阁塔的翻版；


虎丘塔 图源：禹涵


杭州灵隐寺双塔与闸口白塔则为缩小了的木楼阁式塔模型。


闸口白塔


这种现象出现一方面说明了当时工艺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建筑设计上的一种倾向，即仿木构之风气愈来愈盛。

从对福建沿海石塔的考察中，我们亦可以看出这个倾向。自福州五代时期的崇妙保圣坚牢塔至明代瑞云塔，清晰地向人们展示出砖石塔逐步木构化的线索。

 
崇妙保圣坚牢塔（左）与瑞云塔（右）


梁思成先生曾言，中国古代砖石建筑始终摆脱不了木结构营造思维的制约。

诚然，中国古代砖石建筑模仿木结构或许不是最为合乎建造理性的选择，却是一种极为美观的建筑方式。


 
福建沿海地区的大型木楼阁塔早已荡然无存，但我们站在石构楼阁式塔前，仍然能感受到木楼阁塔的壮丽与精巧。



无论是塔身合乎木构尺度的比例、严丝合缝的斗拱，还是轻薄如翼的屋檐、细致入微的椽桷与瓦件，甚至是石雕牌匾，都忠实模仿了木塔外观。


 
它们，正是木塔美学的精神继承者。

肆

小型石塔

在福建建筑史的舞台上，小型石塔虽然不像大型楼阁式石塔一样是当之无愧的名角，却也展示着属于自己的独特个性，是福建石塔建筑当中常被忽视的多数。


 
与可以供人登临远眺、作为一地之地标的大型楼阁式石塔不同，小型石塔往往只是一般的、具有私人性质的纪念物，常常作为墓塔、供养塔的存在。


安溪清水岩真空塔


福建的小型楼阁式石塔数量较少，主要包括小型楼阁式石塔、五轮塔、宝箧印经塔等。

以崇福寺应庚塔为代表展开来说的话，应庚塔囿于体量限制，对于木结构的模仿不可能如同大型楼阁式石塔那般细腻，但对于额枋、窗棂的模仿却是大型楼阁式石塔所缺失的——它更像是一个木塔的石构模型。


 
“五轮塔”一词实际上来源于日本古建筑术语，在日本指的是一种塔身为球状并且带有屋檐的墓塔，并且有着特殊的宗教意义。


日本五轮塔


一些学者在对于闽南石塔的研究中将一种造型类似的石塔称为“五轮塔”，虽然与日本的五轮塔不完全一致，但仍然是对于这类造型特殊的古塔最为合适的称呼（因为在中文建筑术语当中这类塔并无特定称谓）。

 
南安五塔岩石塔


泉州较为多见的这种五轮塔，来源于佛塔传入中土之后经过本土化产生的一种带有木构屋檐的覆钵塔。


敦煌壁画中带木质屋檐的覆钵塔 

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覆钵部分逐渐由近似半球形像球形、椭球形演变，江南寺院常见的带屋檐僧人墓塔、日本五轮塔、泉州“五轮塔”以及日本密宗寺院中的多宝塔，都是其衍生的形象。


天台山国清寺的佛塔


泉州的五轮塔从下至上可以分为须弥座、覆莲、下段圆鼓、仰莲、上端圆鼓、屋檐、塔刹这几部分，上段圆鼓中部一般开有佛龛。虽然类似的造型在日本以及东南沿海的其他地区也能见到，但是这样的组合还是为福建所独有。


 
宝箧印经塔，指的是一种塔体为方形，上立塔刹与山花蕉叶的特殊佛塔样式，有时也被称为阿育王塔，金涂塔。


 
据学者考证，宝箧印经塔是由楼阁式塔、亭阁式塔塔刹的形式发展而来的，最早可追溯至吴越王钱弘俶所创建的八万四千座金涂塔。


 雷峰塔地宫出土的金涂塔，浙江省博物馆藏


福建所能见到的石构宝箧印经塔外观模仿自吴越国金涂塔，但被扩大为一般小型石塔的体量，甚至还出现了高达七米多的最大宝箧印经塔——天中万寿塔。


 
宝箧印经塔多为供养佛经或发愿祈福而建，一般见于寺内、桥头或名山之巅，是福建及福建文化圈所特有的一种石塔类型。



伍

传承


塔，作为中国古建筑当中最为优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类型之一，为无数人所喜爱。

这一发源于遥远天竺的建筑类型，经过无数代的流传，形式已经完全本土化，也产生了丰富多样的地域风格，成为中国古建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为石狮市地标的姑嫂塔


而对于闽南人来说，巍峨矗立的大型楼阁式石塔，已经成为了其所在地方的地理标志，成为了当地人归属感的一部分。正如蔡国强所言，“每次回泉州，看到城里面高大的开元寺东西塔，心中就稳当了”。

 
夕阳下的双塔




来自闽地的文化底蕴除了石塔更浸润在古城、古村、古寺之中
这个国庆，让我们前往泉州除了一览石塔魅力更感受这处海丝起点里闽南风味里的世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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